写在前面:我是个自私的人,下面讨论的所有问题全部基于个人立场,并非为了人类福祉,所以不要用道德标准要求我。
疫情开始后我的精神状态每况愈下。如果把每日的情绪分为三类——愉悦、平静、低落,那么形象地说大概就是愉悦的部分并无减少,快乐的情绪也并非伪装,但平静的时刻越来越少,精神走入要么愉悦要么低落的两极化困境。当然,大部分时候都在低落。
2020年我并未严肃对待疫情。虽然国内疫情最严重的三个月我就在武汉,但因为家人朋友都同我一样只是在家封闭三个月,并没有遭遇感染等突发状况,我对武汉疫情并无切肤的感受。武汉解封后,除了每次出门需要戴口罩,我并没有觉得生活和疫情前有何不同。写课程论文、为期末考试交流、暑假实习、每日乘公交地铁、逛街、出门、吃饭,有个周末我甚至去长沙玩了一趟。我以为疫情会很快结束,生活回到正轨,至少我的生活是。
直到前段时间听《女友疗法》播客,正巧听到当时讲疫情的那期,赋格和小捌说到财新的报道一经发出就被删,大家只好在朋友圈接力观看;说到女性医护人员被剃寸头,甚至被剃光头,而医院官方连卫生巾、安全裤都不愿为女性提供;说到她们和自己的朋友吵架,朋友宁愿信毫无依据的媒体也不愿相信她们;说到AO3被毫无道理地墙掉······听的时候我坐立不安、浑身难受、有种脖颈被捏住的窒息感。我这才意识到,疫情对我的影响并非像太阳底下的一滩水,晒干后消失不见,它对我的影响比我想象中更深远、更意义重大,生活早就在疫情开始的时候,偏离既定轨道,朝着未曾设想的方向拐了弯。
病毒带给我的恐惧早已接近于零,我并不害怕它,相反,更令我忧虑地是病毒之下的社会问题。这些问题并非疫情才有,疫情最多只是社会进程的催化剂,让十年后才会爆发的问题提前到现在破发。那袭华美的袍子被撕开,所有人看到内部爬满了虱子。前二十年的教育全在告诉我们“未来光明灿烂”,告诉我们“社会欣欣向荣”,告诉我们“考上名牌大学躺着都能找到好工作”,我被这样的观点洗脑二十年,结果疫情发生后几乎每一件事都成为反驳这些观点的有力佐证,我的信仰崩塌了。曾经相信的所有事情我都不再相信,曾经支撑我生活的逻辑链漏洞百出,我就像尚未建立认知的婴儿,迷茫又手足无措,完全不知道该以何种姿态生存。也不是没有尝试寻找新的逻辑,三年来我看了一大堆相关的东西,可所有新相信的东西在短期内就会被现实毫不留情地击碎,告诉我,这是不可信的。
《伦敦生活》里,fleabag在忏悔室的这段话是我内心的真实写照:
I want someone to tell me what to wear every morning. I want someone to tell me what to eat, what to like, what to hate, what to rage about, what to listen to, what band to like, what to buy tickets for, what to joke about, what not to joke about. I want someone to tell me what to believe in, who to vote for. And who to love, and how to tell them. I just think I want someone to tell me how to live my like because so far I think I’ve been getting it wrong.
这是一种对生活持续性地隐忧,无关具体事情,只是乌云永远高悬于头顶。我不清楚这是不是信息爆炸导致的,不过昨日我下定决心在手机上卸载了微博和豆瓣,实验结果会怎样,让我们拭目以待。
说回来。“逻辑缺失”最大的并发症是失去判断力,从而失去价值感。我不再认同社会意义上的成功,但我也无法定义我自己价值体系中成功的样子。前二十年我做作业、考试、升学,周而复始,觉得未来是令人期待的,因此不觉得辛苦。在大学我会读书,会接受良好的高等教育,结果大学没有。大一大二我还期待工作,觉得工作后我会同时拥有可自行支配的金钱和可自行支配的时间,结果事实证明也不会。工作后的下一个人生阶段是什么,退休吗?我被这个念头吓到了,如果继续按照既定道路走,那未来就像800米跑道的终点线一览无余。这是多么吓人的事情!
有时候觉得我和我身边的大学生们很像疯狂踩车轮的仓鼠,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做什么,但因为害怕被落下,所以大家拼命往下踩,车轮越来越快,人也越来越累。昨晚在我爸妈面前哭,一边哭我一边说要是早出生五年就好了,如果可以,想穿回二十年前。相比起生活暂时困窘,对未来失去期待更令我难受。写到这,我又仔细思考一遍,嗯,今年似乎真的没有任何值得期待的事情。
插播本人SNS一则:
想想觉得挺离谱的。社会议题不让讨论,一讨论就是境外势力;选秀耽美不让娱乐,外国电影不能上院线,否则就被视为文化糟粕;旅游也没法旅游,谁知道会在哪被扣上恶意投毒的帽子,还被公布所有个人信息……一盘算立刻发现好好生活就是个伪命题,只能埋头搬砖996或者在学校卷生卷死。
真的好无聊啊!这破烂生活!还没有人能一起谈谈这个问题!
家庭琐事
昨天勉强让我爸理解了一下我的困境——我为什么焦虑不安,我为什么要急急忙忙滚回学校实习。跟他讲我之前实习时候的同事,拿到很好的全职offer仍然要来我们部门实习四个月,就为了积攒经验,跟他讲同事的对象为了比同级早加薪早晋升,非要硬生生提早两个月入职。我爸听完目瞪口呆。我妈一直难以理解,回击我的话翻来覆去说就那么两句:“叫你读博你不读,读完进高校躺平多好。”以及,“干嘛要去市场化机构,找个国企央企每天五点下班。”我昨天拿身边人的例子反驳她,她才稍微相信考公读博进国企哪条路都不容易。
目前我找到的最具有可操作性的方法是“非暴力不合作”,意思是不买房、不买车、不结婚、不生育,力图对社会的贡献最少,对社会的需求也最少。不知这是否算沉默的反抗?
最后稍微说下这个月的日常生活:写两篇毕业论文(写得我要死要活还没写完)、看《Daria》(封面就是!女主是聪明冷酷不受欢迎的拽妹,很喜欢,是我梦寐以求的性格)、微博账号被视奸(换号跑路了)、高中同学聚会(大型焦虑现场)、过生日(疯玩一整天)以及染头发剪头发(终于不是两截颜色,泪目)。
这个月就这样。祝自己早日找到生活的逻辑。
2022/3/30 update:
看到一篇我很喜欢的《人物》采访,贴上来——《我们为什么越来越累?》